至今没有找到外婆牵我走过的风景

离水很近，离河很远

隔壁是海，还有大山的巨石，溪流和群峰

心在天涯，手边风景让我忆起

外婆牵我走过美丽流水溪涧的诱惑

在神话一样的天堂闪光

梦中，我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裳

有谁能像心一样描述泪咸和苦涩

有谁能开挖我心的河床

让血在翡翠玉盘里干涸

不要让殷红的脆响惊醒外婆家门口的狗

那里有一条永远流歌的溪

在我幼小的视线和太阳苍老的光圈里

辉映着遥远的妩媚和世纪的祭礼

赤脚淌水捡起影子，河水磨光卵石

夕阳的穗花坠落在溪水，流进门口的水缸

石板街溜润的脚印踩着透明的晨露

在拥夹溪流的大山影子里游戏金黄色的

太阳，女孩坐在条石砌筑的门口绣花

翠竹苍松陪伴山影，绕缠房前屋后

童年的溪流啊，那时我还不懂得抚摸你

站在溪涧，踏着水车，我没转动眼睛凝视着

吱呀吱呀悦耳的歌唱，呢喃婉约轻磕语唇

每次外婆拉着我的小手去串门，过河的跳石

托着熟悉的身影，顾盼的稚瞳盯着陌生的熟人

在招呼声里吃完早饭，走家叙情的晚饭是在

溪径那头的一家，不远处，十来里外的娘舅亲人

溪流，我没有约定，灿烂的明媚

有时在西，有时在东，太阳奔跑的呼喊

只在打开的夜空里寂然汇拢，不再出声

跳跃的溪水开始戏弄少女村姑手拎的灯影

高山牵着溪流寻找大海，皱褶的光阴

在溪涧埋下巨石长阵，展开记忆图腾

而我，总是记忆着星光枕头的月亮，和山水里

黄雀跳枝的夜色，隔着窗棂姑娘托腮的剪影

春梦在艳红里点色，我把爱贴在花瓣

夏雨在山梁上涂金，我把情挂在叶尖

秋天和冬天的很多次黄昏，很多次黎明

已把日头抛在故土的远方，搭上少年的梦

近年，遥远的心隔着星空望见外婆拄着拐杖

在茅草连天的荒野里站立，拄着拐杖站立

看不见风吹银发，只看见尊严搀扶生命

无言的浩渺瀚水淹没了诗歌陨落的微尘

那个叫天堂的地方还有飞鸟的嘀啾?

诗的空灵会有落叶飘零?我洁净透明的心

在江南烟雨里找寻母亲的瞳目，外婆的眼睛

在夏绿秋黄里寻觅童年的灯火，少年的脚印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片风景会死去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双诗人不哭的眼睛

我要去寻找，寻找我要找到的风景

寻找诗歌的灵魂，寻找远去的生命

去了周庄，去了乌镇，还去了瑶寨黎村

没有找到，没有找到外婆牵我走过的风景

围屋，星光迷恋灿烂的眼睛

迁徙的智慧，困在围屋天井

我呐喊，天，不公正，不公平

世代奔袭颠簸，围屋就是明证

父辈勤劳的臂膀，挑起沉重山水

在怡然自得的生活里，书童跟随跋涉

没有忘记挑灯追求知识的本意，灯火不熄

痛苦，阳光烧灼，弦上之箭远射的功力

泥土最记念的故乡，开满春花，结挂秋实

还在深邃的记忆里浮沉，仁慈的本分不出一丝响声

我感觉阳光穿透结实的谷粒，穿透脚下的土地

年老的母亲站在模糊不清的傍晚，女子浣纱的

背影在棒槌敲击的声浪里远离婚嫁的回忆

永远伴随她的明丽，是你看见的微笑，摇动的绢帕

那是她的唇语和眼睛流出的忠贞，安宁如婴

我没有置一声问候，那一刻，夜幕坠落的流星

夹在星光里撞击灵魂，迷恋灿烂，迷恋围屋的夜空